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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洲人最恨别人吃狗,与他们对牧羊犬的可能是分不开的。国人喜枪,禁枪法案在国会总是通不过,与仔们对武的也可能是分不开的,不仅仅是一个自由不自由的问题。有些中国人常常用农耕社会的经验去想象西方,结果就闹一些误会。有一本走红的书,写到法国皇帝在凡尔赛开舞会,与臣民们一起舞,于是开始叹:你看人家多风雅呵,多文明呵。哪像中国的皇帝呢?其实,舞是牧民们闲来时最常见的娱乐方式,就像书法、篆刻、曲艺等等是中国农耕民族的传统,没有什么奇怪。即使那个法国皇帝是个好皇帝,但舞也不能成为证明。正像一个法国作家不能因为中国皇帝写诗、编书、写字、修史、唱戏、甚至装模作样地犁一田,就惊讶万分,就认定中国皇帝比法国皇帝更尚,或是中国文明一定比欧洲文明优越。
法国的布罗代尔在此基础上多了一个政治经济学的批判,有一生态学和文化学的克思主义的味。他写资本主义史,首先从人们的经济生活写起,从人们最基本的衣住行写起,甚至从、家、疾病写起。你可能觉得他写得有琐碎,但他推导来的结论很有力量,也往往让人吃惊。比方说他很重视人数量,在《十五至十八世纪的质生活、经济和资本主义》这本书里,一开始就不厌其烦地加以详细考察论证。
……这一切现象后面都有牧人的影,有味和草原味。
以前的知识英大多养尊优,不像底层民众那样,对生态压力受得更直接和更烈。生态与文化的关系,生态与制度的关系,生态与阶级斗争的关系,直到工业化后期,直到广大的发展中国家推行西方化时,才成为一个突的知识难。
弗雷泽和汤因比是“日不落帝国”的学者,有航海越洋的条件,可以到各个民地去游历,在西方学者中可能是最早有全球意识的。他们的研究一开始可能受到帝国扩张政策的鼓励,研究的结果却引导文明的多元,引导文化相对主义,还有生态学、文化学一类新的知识领域,对西方中心论实际上给予了最初的动摇,与尔、泰勒等早期的文化人类学家大不一样。
钱穆说中国史学重人,西方史学重事;又说中国史是持续的,绵延的,西方史是阶段的,跃的。这都是很彩的创见。但他的光还是局限于贵族和英,有儒家传统中最常见的缺。他曾经寄希望于国民党政府,觉得蒋介石代表了贵族,有正统气象,因此对一九四九年的结局十分困惑茫然,为历史学家却解释不了这一段历史。
作为一个读者,总的印象是:我们现存的大分史学教科书是见瓜不见藤,见藤不见。什么意思呢?就是说:这史学基本上是帝王史、政治史、文献史,但缺少了生态史、生活史、文化史。换句话说:我们只有上层史,缺少底层史,对大多数人在自然与社会互动关系中的生存状态,缺少周到的了解和总的把握。
克罗齐说过:一切历史都是现在时。如果我们现代人没有新的知识,就没法开始新的历史发现。历史是通过发现而存在的,是用现代知识这个钻从遗忘的暗层里开掘来的。
全世界都想西方化,但化来化去,大分没有化成,联合国的报告说,有四分之三的发展中国家反而越来越穷了。就算富了的地方,也不一定成为国第二,比如海湾阿拉伯国家。这才引起了知识界的思考:制度的移植是不是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和简单?是不是还得考虑其他更多的条件?中国人多地少,显然限制了土地制度的选择,也限制了劳动力升值的空间。这就是生态制约制度的例。中国人最讲人面,一熟就和气,就“哥们儿”,就把原则打折扣,极大阻碍了民主与法制的推行。这就是文化制约制度的例。所以说,人们对现实的反思,启发了人们对历史的重新审视,可以说是一“今为古用”吧。
古代欧洲人蓄蓄,结果很自然想到了人,便把人也蓄了,闹了一个隶制。他们看斗和赛不过瘾了,就想看看人是怎样互相角斗,这样就有了古罗的隶角斗。在东方,西藏同样有隶制的漫历史,同样是对人畜关系的一复制。这是农耕文化里不那么主的东西。
革命史学家们算是重视人民大众了。像泽东,一看到造反的戏就鼓掌,说卑贱者最聪明,说人民是创造历史的真正动力。但这个能够向看的史学,界还是不够宽广,比如他们关注的底层史只剩阶级斗争,造反有理,只是把帝王将相史来了个倒置。郭沫若跟着泽东批帝王将相,在“文革”期间批到了杜甫上,说杜甫是个剥削阶级代表,说杜甫在乡的房有“三重茅”,是最舒适的别墅,把阶级斗争搞得太离谱,几乎漫画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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