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浅笑声从厚纱面罩里飞,却无半钝,“当年先皇留一命,是有用,后来江山大稳,他便不再信我,伺机除之。若非您大义相助,灭了杀手,恐怕在娶妻归家半途便和人一同见阎罗,何来后面的恩日。非不忠,只是有所选择。”
算算日,差不多到卫钦叁七,杜若莲命仆人备了冥钱,月祭拜。火光明亮,不了虚冷,她手里着那枚香,想哭几声却挤不半滴泪。
当时卫钦怔了许久,才说:“若真有那一日,我定好好待你,要什么给什么,说到到。”
杜若莲鼻一酸:“他人呢?”
“若莲吾,见字如面,不知今昔何年月,近过之哉?大事将至,成败未知,恐无能退,惟挂牵若莲。幸有灵灵可托,保汝余生安稳,汝之安好,吾则安矣。好好过,勿念,乖。”
记忆涌若山洪,初见至今所有景凝成泪冲眶,落然于纸,洇透落款上那朵小小的莲。
他不在了?他不在了!他不在了。
那人应声:“人已城。”
人间污秽,唯有当年那句诓骗童言成他心底最洁净一隅。
“他自觉亏欠妻,愿以余生不离不弃补偿。大将易得,良心人难寻。”
“她会的。”
咸涩嘴角,苦涩泛心,杜若莲想起这世上有一甜,是卫钦的金丝糖糕。初次尝那甜味的一幕,在嫁当夜卫钦和她聊起过,他问她当时说的话可还记得。那次她忘了,如今想起来———“卫公公东西真好吃,若莲大嫁要给你!”
纱罩边缘,那人嘴角扬起。
许灵杉未作答,咬了又咬,起离开,给她一个摇着的背影。
穗焦了,绳带散了,心弦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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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帝见之惋惜:“可惜你这好容貌。算来,今儿应是你叁七,不知你那妻可会为你烧冥钱?”
彼时皇琼楼寂寂,女帝凭栏俯瞰,问边以纱罩覆面的人:“岳祺走了?”
许灵杉不再继续讲,盯着杜若莲。她手里药碗几乎快掰碎,颤着声问:“皇后可还活着?”
卫钦护着二公主逃离火海,她只焦了几缕发,怀揣继位诏书,看那日,是半年前就拟好了的。皇帝站在龙椅上,举酒坛痛饮,笑得猖狂又悲戚,终被火吞没。
“良心?”女帝揶揄,“你为朕父亲尽忠十年有余,终也叛了他,顺了朕。都说你卫家人最不忠心,你也会说良心。”
怜我如心,就此收心,
女帝慨叹:“朕已将成安县主除籍,她不再是皇家亲眷,他大可安心夫君,偏要辞官带她远走他乡,让我东燕失一员大将。”
那年他正当锋芒,皇后教杜若莲,见到卫钦记得说好听的。年幼的她只当这话好听,说完便忘到脑后。
斯人已去,杜若莲无坦言,把泪拭,踱到书房,摇醒睡在医书堆的许灵杉,“灵灵,我饿了。”
杜若莲又病倒,这回是真的,不吃不喝,也不说话,光凭许灵杉去的参汤吊命。
香似乎比送他时鼓了些,杜若莲疑惑着拆开,见香草中裹着一小纸卷,展平了,是卫钦如女儿般细密娟秀的小字。
桃源八里,章开启。
杜若莲缄默,药碗上的手松了松。
先皇离世,女帝登基,一切的发生,都在杜若莲睡着的时日里。这一觉,她睡了整整半月。
夜风撩开他纱罩一角,颌累累烧疤目。
许灵杉似重重的失望,叹气:“此事二公主早筹谋好了,抢在皇后命嫡夺位之前动手而已。卫钦怕一旦落败,把你牵连,故先把你,再命我封你,只需每日米汤,便睡上十天半月也饿不坏,我趁机带你躲到这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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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完他起去柜中翻找,抱厚厚一迭东西,有钱票印票,田契地契仆契,以及两家铺面,“都是他早备的,生怕你无能生计。”
他又怀中掏一递过去,是她送卫钦的那枚香。
皇后,现在是太后了,女帝夺她及母家所有权势,未要其命,禁在里养老,留赵茹茉伺候左右。